20140427

《城市的勝利》樂觀的新古典城市想像


   先說作者Edward Glaeser好了。哈佛大學教授,經濟學專業,曼哈頓出生的純正在地白種天龍人,它熱愛城市,認為美好事物就是美食、戲劇和時尚,也認為不要到處亂跑破壞自然環境,所以人們應該往城市居住,痛斥郊區(雖然他本人住在郊區)。本書直白頌讚城市,如原文副標題所言「How Our Greatest Invention Makes Us Richer, Smarter, Greener, Healthier, and Happier」,是的,作者認為城市讓人更富裕、聰明、環保、健康且更幸福,他也極力推崇他所居住的曼哈頓。本書的寫作方式,比較像是針對某個概念、地區,想到哪邊就寫到哪邊的報章投稿,淺顯易懂,很適合睡前或大便的時候閱讀。但是,作者畢竟是經濟專業人士,對於城市提出的概念藥方,不免有點相互矛盾或者不明所以,但還是算有可讀性。

  先引述一些書中的句子:「公共政策應該幫助窮人,而非窮地方」、「衰退城市的特點在於它們擁有過多住房與基礎建設」、「城市戰勝了犯罪與疾病,使城市得以繁榮成一個愉悅而具有生產力的地方」、「創新群聚……專利有一項明顯趨勢,就是專利總是引用與自己地理相近的其他專利」、「效率改善造成消費增加而非減少」、「鐵鏽地帶……製造業城市之所以衰頹,是因為它們拋棄了城市生活最具活力的特徵……它們應該學習大城市的優點:競爭、連結與人力資本」、「美國開國元勳表示,只有當人民和貨物能在美國內陸輕易流通,美國才能真正凝聚成一個國家」、「成功的城市必須建設以滿足增加的空間需求,但不表示建設就能創造成功」、「國家政策應該讓每個人更富裕、更有力量,而不是催促人們往某個特定地點移動」、「柏拉圖表示,任何城市就算再怎麼小,還是會一分為二,一處是窮人的,一處是富人的」、「城市充滿窮人,不是因為城市使人窮困,而是城市吸引窮人前來」、「巴黎……幾乎出自歐斯曼之手……現代巴黎保留歐斯曼時代的建築風格,使得原本人人負擔得起的巴黎變成只有富人才能享受的精品城市」、「許多偉大藝術家在巴黎度過他們貧困的發展時期,但今日的窮藝術家有辦法在巴黎市中心生存嗎?如果城市的歷史成為絆腳石,擇城市將失去自身最大的資產:建設與擴展的能力」、「限制發展將使包護地區變得昂貴,也使土地集中於某些階級」、「絕大多數反對新開發案的人都自認是英雄,而非惡棍。然而,許多的獨立決定加總起來將阻礙整體建設」「貧窮意味著死亡,而限制城市成長將造成更多貧窮」、「以三項簡單原則來取代各種限制建築的法規:以簡單來收費取代冗長而不確定的批准過程、歷史地標的保存應該有所限制和明確界定、個別的鄰里社區應該要有清楚權力來維護自身的特殊性」、「政府的工作是允許民眾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,由民眾自行負擔選擇的代價」、「三項反城市的公共政策:高速公路、房貸利息抵扣和城市就學問題」、「搬到市郊不僅對鄉間毫無好處,反而破壞了環境」、「認為全球暖化具有真實危險性的人,應該把稠密的城市生活列為解決方案」、「成功的城市,不能沒有人力資本」、「城市必須建設才能成中,但不表示任何地方都能成為紐約或上海」。

  作者會有一些有趣的自打嘴巴例子,讓人搞不太清楚作者的立場到底為何,或者是選擇性忽略。例如,作者認為大城市可以吸引單身男女居住,讓他們可以更容易找到另一半,但他好像不想解釋為什麼城市的適婚年齡單身者比較多。又或是作者認為住在郊區對環境不好,但他本人住在郊區……然後怪罪太方便的三項反城市公共政策。

  諸如此類的小矛盾,其實就社會學角度而言,會是很奇怪而複雜的因果關係,單身所以到城市?到了城市只好單身?因為衰退所以蓋房子?因為蓋房子而衰退?因為城市美好而到城市居住?到城市居住的人讓城市變美好?珍雅各認為過高的居住密度會讓城市死氣沉沉,作者葛雷瑟則認為高層建築若有充足活動則不會死氣沉沉(但前提是要有充足活動)。又會是面對使用分區管制,一方面希望用錢解決事情、不要有太多管制和保存指定,一方面又希望在地社區可以被賦權保護自己的社區。只好用作者所引用的話,來對於這些矛盾作寬恕性的解釋「失敗的城市都很類似,成功的例子卻很獨特」,因此很多莫名其妙的情況,不必然造就成功、但可能致使失敗。

  對於這些城市的看法和矛盾,我偶爾也會感覺困惑。例如,對於限制發展密度、保護城市資產(歷史、文化、樹群)等等各種變向限制城市增加人口容受的限制政策,是否真能保護城市和市民?或者反過人促成房價高漲、維護了資產階級的既得利益呢?當然我們也能說,就不要讓人往城市集中呀,但亦如作者所言,有太多理由讓人往城市集中,不完全是城市讓人貧困,而是各種人都想往城市集中。所以,或許應該呼應作者在最末章的呼籲「城市不需要施捨,它們只需要一個公平競爭的空間」,面對台北房價飆漲的現象,或許不用太過於聚焦台北,而是應該把公共政策和資源,有效而公平的分配到其他城市,讓城市不只有一個,讓大家集中的對象不會只是台北。但作者又反對資助人口衰退的城市,這又顯得矛盾,不讓一個城市獲得公平的公共政策,不讓一個城市增加基礎建設,又要怎麼讓該城市與其他城市競爭,怎樣讓城市們可以成長,而非往少數城市集中呢?

  一樣對應到台灣的情況,面對災後的城市,作者認為,應該幫助受苦的民眾,但不應該花大錢重建受災的城市。因此,面對容易受到災害侵襲的地方,或許我們應該預防,但當真遇到之後,或許不用花太多資源在重建硬體,而應該花資源在受災的民眾。不過,這又牽涉到另外一種矛盾,即是離開現居地便失去生存能力的族群,以及斷了社會網絡則失去群體意義的族群,我們不應該只是花資源幫助他們,更應該考量如何去維持其個體-族群-地方間,三者彼此共構依賴的生存能力。

  在最末章,作者重申他的立場「城市大幅擴展了人類的力量」,在城市之中才有相互學習的機會,城市的生產可以豐富全世界。對於國家力量介入城市發展,作者認為「城市不需要施捨,它們只需要一個公平競爭的空間」,同樣的面對城市內部的貧困意圖,作者認為「城市吸引窮人,因為城市可以讓窮人謀生……窮人是每個公民的責摁,不應該由剛好與窮人住在同一個行政區的居民來負責,社會服務應該由國家層級來資助」這樣可以避免中產階級選擇離開城市而造成城市與財稅的中空。最後的最後,作者認為「密度帶來益處,也產生成本,這些成本都值得承受。」

  本書反映了作者帶有新古典經濟學及樂觀主義的立場,總之,作者大力讚賞城市的美好,我們應該大力擁抱、面對城市的發展。其實,未嘗不可,但就是一些觀點,應該認識,不用全盤接受,並且應該有更多元的關懷視框。